张鄂棠者，与倪其道、朱栋培、李百浩齐名，并列上世纪80年代中国科大四大“杀手”。张鄂棠在科大任教的20多年里，让学子避之唯恐不及，闻风丧胆。1995年退休后，成为江湖上遥远的传说。

 

 张鄂棠隐于合肥，深居简出，自称“宅老头，基本不去数学系，也不用手机”。网络上没有一张先生的照片，也没有他的简历。只有《十年夜雨》《那些杀手都很冷》里那些四处流传的关于他的恐怖段子。直到近日，中国科大颁发第十一届“困学守望”教学奖，张鄂棠先生荣获“育人终身成就奖”，他才又重新进入人们视野，把一票人到中年的科大人吓了一跳。

 

我是张鄂棠，我恶名昭彰！

 

“是的，我是张鄂棠，我恶名昭著！”——当中国科大新创校友基金会致电祝贺他荣获困学守望“育人终身成就奖”时，张鄂棠老师这样回答。

张鄂棠永远直言快语。新创基金会迷糊的是张先生到底是“张鄂堂”还是“张鄂棠”？网络上查到的姓名都是“堂”，而老先生填的表格却是“棠”。当在电话中向他核实这个问题时，张鄂棠澄清道：“我是木字底的棠”。他不满地说“到了科大，名字就被写错了。和人事处说了多少遍，不知悔改。”

张鄂棠是1934年10月生人。196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1969年下放到湖北潜江五七干校。直到1973年中国科大去寻才方被发现，从此在中国科大任教直至退休，曾担任教研室副主任，职称副教授。1994年退休之前，他曾荣获“宝钢优秀教师奖”。经新创基金会向物理学院核实，张鄂棠先生可能是10年来第一位荣获困学守望终身成就奖的“副教授”。

从不上网，但张鄂棠显然自知“杀手”之名，他数次自污“我恶名昭彰”，也澄清他的课“基本上不会不及格，当然分数也不会太高。我后来不做恶人，改恶从善啦，因为没有精神力气了。”

张鄂棠先生曾教过794、844、86少、88-90少、9104-9504，退休返聘后还曾教授过9512、9514、9602，讲授《数学分析》《单变量微积分》《多变量微积分》等课程。1989年，全国大学生都在街上“闲逛”，基本停课。张鄂棠却照常上课，他威胁学生“我照样要考试的，你爱来不来！” 说起此事，张老师至今得意：他们最后基本上都来啦，我的讲法是课本上基本上没有的，应付考试不容易。

88-90级少年班同学们对张鄂棠老师的回忆大抵类似。

肖舒（88少）说：张鄂棠是很严厉的一位老师，而且非常在乎学生的出勤率，看见学生没来上课会去宿舍揪人。她说“我们数学基础好，跟张鄂棠老师非常严谨的教学很有关系。我们都对张老师印象很好，尽管他很严格。”

提起张鄂棠老师，方以涵（88少，宜人贷总裁）哭诉：“教过！只记得他教训我啦，因为我迟到，进教室晚了一些。”可是得知张老师还是副教授，方以涵抱不平：“为什么不给张老师评教授？”

郑晓敏（89少）回忆：张鄂棠老师非常严格，考试很多人不及格，60分都难！但张老师既有严厉一面，也有仁慈之处。期末考试往往分数高一些，方便同学们过关，也照顾了科大同学们想出国必须有好的GPA的心态。1990年世界杯预选赛，许多少年班同学夜晚看球次日第一节课起不来。目睹很多人迟到，张鄂棠大怒，亲自跑到宿舍把神童们拎起来上课。张先生上课非常陶醉，眉飞色舞。他非常严厉，堪称“杀手”无疑，但他对少年班学生爱护有加也是真的。非常喜欢给少年班学生上课，大家回过头想想先生上课质量非常之高。

改“恶”从善好多年

张鄂棠是否好接近呢？郑晓敏回忆：他一般表情严肃，给人以距离感。即使数学学得好的同学和他也很难混熟。夏羿（89少）说“当初我学《数学分析》十分吃力，每天熄灯之后还在走廊奋战；或在通宵教室熬夜。”到申请留学时，张鄂棠老师还是给我写了推荐信，签名“Eaton”。张老师虽是著名“杀手”，“但像我这样学习平庸者都能得到他的一封推荐信，可见他也有对学生非常和蔼的一面，其实这也是名声在外的。”

另有校友在《十年夜雨》一文中回忆：一次在张老师的课上，外面突然飘雪，向来一丝不苟的他笑着让大家提前下课，出去玩雪。文章说，张老师个子不高，微微发胖，像邻家爷爷。他的板书很清晰，上课极准时，一点一点用最浅显的语言拓宽我们关于极限的概念。他的声音不大，但教室特别安静，坐在最后一排也能清楚听到。

我性格刻板，要成绩统统不行！

这都不算猛料——张鄂棠曾教过的一个班，期中考试有位女生考得很一般。张鄂棠告知这位女孩：大家作业写好交给辅导老师（助教）。“你不行，你必须每天上课时单独交给我！”。张老师似乎完全不知照顾女孩的脸面。于是乎，那位女生就怪可怜地每次上课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作业交给老张，再拿回批改后的作业。当时同学们都感觉老张的做法挺让人愕然的。更绝的是：科大女生向来彪悍，那位女生竟也抗压，期末考试考了特别高的分数。

张鄂棠是不少学子的噩梦，他总能将那些自视老子天下第一的科大学生打得丢盔弃甲，领教过他厉害的人无不痛悟要好好看书。

中国科大总有些学霸，他们抱着过年的心情去上张鄂棠的课，比如90少李巨。那时候，张鄂棠几乎包揽了所有90级少年班的数学课程，例如《数学分析》《多元微积分》《线性代数》《复变》《数学物理方法》等。与“名捕”过招的结果，李巨只在复变那门课上吃了点亏，考了78分，其他课李巨均得以全身而退，统统拿到优秀。

后来，李巨去了MIT（麻省理工学院）读书，结果他发现那里的课程比中国科大好整多了——他居然自愿修习了36门研究生课！这是核工系博士学分要求的四倍，涵盖了7个理工系（物理，数学，材料，机械，核工，电子工程，化工）的多门主干课程。而且，36门课全A，成绩单没有B。如今，李巨是MIT正教授、美国总统奖获得者、美国物理学会会士。

9月23日，中国科大“困学守望”颁奖典礼的重头戏是张鄂棠等终身成就奖获得者致辞。不想，张先生一、两分钟即结束致辞。主持人刘万东教授意犹未尽，调侃“在评委会时，很多评委虽然已人到中年，仍然记得当年张先生‘杀手’的厉害，您给许多科大学生带去过‘痛苦’回忆。张老师您放心，今天‘杀手’是褒义词。您怎么看自己被叫‘杀手’？”张鄂棠被强拉上台时说“我对教学特别有兴趣。我性格刻板，那时若谁问我要成绩，不管男生女生，我都不答应，统统不行！”不到一分钟，张老师又走下讲台，全场掌声。

中国科大那一代的“杀手”都很老了，但张鄂棠老了依然很拽，拽得可爱且萌。记得放电话前，老顽童张鄂棠还不忘补了一句：“我那时年轻，不懂得考虑后果哈”。

                         (1995级 刘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