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人聊起科大学生民乐团的时候,有人问我,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来形容科大民乐团在你心中的精神气质,你怎么说?我一时语塞,并不是因为我无法找到这样一个词,而是由于我忽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上百人的团体竟可以是一个如此复杂的存在,她的每一个侧面都能够反射出不同的重点和意义。来来去去的每一个人,团体发展的每一个时期,甚至是每周一次的排练,都在不断地赋予这个集体以新的含义。我2011年入团,四年对我来说,乐团的意义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一个不时去放松一下,可以结识新朋友的地方,变成了某种更为重要的存在。我想团里的其他人也一定能或多或少感受到这种流变。人尚且如此,团体本身气质的变化必定更加令人惊讶,只是我们身在其中无法察觉而已。
正是这种意义上的流变,让我很难去给乐团的精神气质做一个准确的描述,或者说,到底什么才是乐团凝聚力的源泉?
我首先想到了音乐,想到了每周一次的排练,整整3个小时,三、四年如一日的过程中大家所付出的时间和汗水。我常跟对乐团不了解的人说,如果你周一到周五随便找一个晚上,去东活7楼看看,十有八九都能碰到正在练琴的乐团孩子们。四年间,我在7楼听过喵的《霸王卸甲》,晴格格的《兰花花》,小睿睿的《三门峡》,男团的《冬至》,小畅的《走进快活岭》……还有许许多多同样优秀的演奏;四年间,也曾和大家一起攻克了《月儿高》、《童年的回忆》、《台湾追想曲》、《燕子》、《庆典》这些初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合奏大曲。每年的音乐专场演出,当最后一首曲子的尾音在观众的屏息凝神中渐渐消失时,我喜欢环顾四周,看着大家被汗水浸湿的袖口和闪亮的眼睛,我开始相信,音乐确实在我们之中流淌。
然而,随着我和乐团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渐渐明白音乐是乐团生存发展的载体,是我们赖以和外界沟通,发出自己声音的工具,是我们团员所共有的第三语言,但是,却不能算是我们凝聚力核心的全部。
有一次我去排练,一进7楼排练厅就听到二胡那边岳岳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打着拍子练技术难点;这边小明和基王边聊天边咚咚咚的给鼓校音;弹拨声部小含含在神情严肃的弹着一首我没听过的曲子;喵拿着手机靠在椅背上正在和卷卷说着一些好玩的事情,笑得很甜;小卢和老向在一边热切的讨论着什么,估计是关于毕业去向的话题;而小畅和老老向等一众吹管则坐在后面神情悠闲的贴着笛膜。就是那个时刻,我猛然意识到,原来在音乐之下,我们的团体是如此的丰富而包容。乐团里的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生活带到了乐团,无论什么事,只要和团员有关,都值得成为大家关心讨论的话题,无论是快乐的、悲伤的、喜悦的、纠结的、还是迷茫的,总有那么一群人能够与你分享,默默陪伴在彼此左右,这是让人感到无比慰藉和温暖的。排练之余,我们一起组织各种活动,一起腐败、一起打球、一起玩桌游,每周总有那么几场活动能提起你的兴趣,甚至当你的爱好跑偏到了喜欢养鱼弄草的地步,在乐团也绝对不乏同道中人。所以我想,如果说音乐是我们这个小小社团得以存续的基础,那么友善和包容就是我们前行的动力之一。
小畅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至今印象深刻,专场前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坐在礼堂等待音响老师调校话筒,小畅忽然转过来对我说:“每年专场前我的心情都很纠结,既希望专场快点到来又不希望时间过得太快,因为专场过了就意味着又有一批人要走了,又有一个时代要结束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感同身受。每年专场之后,就到了六月,老团员离校迫在眉睫,其中很多人都是在四年甚至更长时间(最长有九年)和大家朝夕相处,为了社团毫无私心共同奋斗的伙伴。分离不止意味着乐团的日常工作将面临不小的考验,更多的是情感上的不舍和怀念。但我们心里也都明白,离别是社团的常态,只有不断的吸收新鲜血液,才能将社团的精神很好的延续下去。为此,我们每年都会开设各种乐器教学班,尽量以最开放的姿态来欢迎喜欢民乐,对社团感兴趣的新成员,哪怕是一点乐器基础也没有的同学,也可以很好的和团里的大家相识相知,在乐团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很多去年新入团的团员毛毛雨和卷卷宓都已然成为社团新一代的骨干力量。这不能不说是得益于乐团自由开放的文化。
音乐、包容和开放,我想其实能用来描述学生民族乐团的关键词一定不止于此,正如我之前所说,乐团的意义丰富而富于变化。然而有一天晚上,我想起赫拉克利特所说的“相信变化才是唯一的永恒”,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同样适用于乐团,音乐、包容、和开放这三个词汇本身就包含了变化的含义。回想民乐团的过去,从13年前建团开始就一直徘徊于众人视线的边缘,默默地进行着属于自己的蜕变,不拘泥于形式和环境,不断探索音乐上的可能性和人与人相处的和谐性,同时又并不急于求成,而是自得其乐的做好眼前的小事,宠辱不惊。这种坚定与淡然让我想到郊外岁岁枯荣的野草,四季交替,盛衰轮转,与草何妨?
“野草漫生!”我忽然脱口而出,这是我所能给予我们民乐团的最高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