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文 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主任、首席科学家、中国科大9106校友

尊敬的常进校长，各位老师，亲爱的2025级同学们：

大家好！

中国科大在教育领域的锐意改革和大胆创新，使我在1991年有幸通过报考少年班进入科大，度过了五年本科难忘的时光，通过强大的数理基础教育，严谨求实的优良学风培养，母校和老师们给了我世界一流的本科教育，为此，我终身感恩于心。今天，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非常荣幸回到母校。回顾我在人工智能领域三十年的学术、产业与科研管理生涯，我有一些关于选择、原创与使命的感悟，希望今天与大家分享。

第一，关于选择与专注。选择你真正感兴趣和相信的事。一个重要的信号是，你可能会喜欢，而别人觉得乏味甚至害怕。所以我们可以自问，有哪些事物让我们特别好奇，甚至到了让大多数人难以理解的程度？一旦找到这样的兴趣点、兴奋点，就应该排除万难、持之以恒深入探究，直至接近该领域的前沿。好的选择能让人忘我地关注。我曾在同一个问题上持续聚焦工作了三十年，即机器是否能真正理解人类语言与背后的思维？为了专注，我在同一家机构——IBM Research工作了十五年；为了专注，我在美国学习生活的近20年里，只搬了2次家，一次是博士毕业搬到纽约，另一次是搬到自己买的房子，这个纪录我还未看到任何留学生打破。

选择做什么，往往比怎么做更重要——只有真正发自内心感兴趣、被好奇心驱动的事情，才更容易让你保持专注、长期坚持，而不轻易被外界热点影响随波逐流。

第二，关于原始创新。原始创新不仅仅是一个过程，更是一种思维习惯。拥有原创力的人，会习惯基于第一性原理，对他们关注的任何事物提出新想法。

关于原创的一个常见误解，是以为伟大在于答案。但实际上，真正的洞察往往藏在问题本身。能够重新定义和提出好问题，是一种罕见而珍贵的能力。许多人在解决问题时常常充满创意，但在“选择什么问题”上却异常保守。即使非常聪明的人，也容易追逐流行。而真正值得深入的反倒是那些被认为已经过时或已被彻底研究的问题——它们往往仍蕴藏着巨大的探索空间。

知识的结构如同分形，远看平滑，近看却充满缝隙。而最大的回报，正是发现一个新的“分形芽”——当你撬开知识表面的一道裂缝，里面可能藏着一整个新世界。

科学上原始创新的另一个方面是保持开放心态与高速的自我迭代。这往往需要改变我们看世界的方式，允许任何事情发生。因为任何反馈，包括正反馈或负反馈都是自我迭代的驱动力。

真正的原始创新，从来不是对已知的完善，而是对未知的勇敢叩问与开创。

第三，也是我回国工作近十年感受最深的一个词，是“使命”。

纵观科学发展的历史，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伟大的科学家，从不是孤立出现的，他们总是以“群体涌现”。无论是20世纪初，以冯·诺依曼、冯·卡门等为代表、奠定现代科学基石的匈牙利“黄金一代”；还是23位共和国“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每一代顶尖人才的集体涌现，都是对时代最重大命题的回应，是在肩负使命中互相辉映，并最终成就了更好的自己。

今天，你们刚刚迈入科大的校门，也许“使命”这个词听起来还有些宏大。但我想说，使命感，并非遥不可及，它恰恰孕育在母校的“红专并进、理实交融”的校训里。“专”是你们未来要锻造的利剑；而“红”，就是让这把剑指向何方的罗盘——指向国家与时代最需要的地方。“理实交融”，就是要求我们不仅要仰望星空，更要脚踏实地，将个人才华转化为解决“大问题”的实际力量。

所以，学弟学妹们，我希望你们在科大的校园里，在与大师的交流中，在一次次实验的失败与成功里，去寻找、去感受、去塑造人生目标。将个人的理想，真正融入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当你这样做时，你不仅在成就最好的自己，同时也在与时代共创一个伟大的未来。

那么，要如何承载这样的使命目标？在AI时代，我们每个人应该努力成为怎样的人才？我想，未来的答案，或许就藏在一个数学符号里——圆周率π。π的一竖，是科大赋予我们的专业深度；π的另一竖，则是AI时代给予我们独特的能力，人与AI协同的自我迭代。架起的那一横，是广博的人文精神与关怀，包括我前面讲的关于选择，关于坚持，关于勇于原创和时代使命感。在好奇和使命之间，希望大家能够延展出像π一样无限不循环的精彩与可能！

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即将在科大开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段旅程。愿你们珍惜这里的每一天。衷心祝愿大家在科大的岁月里，学有所成、心有所属、梦有所达！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