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正经地记录过心情了,自去年4月陡然从象牙之塔置身繁华世界,曾自诩早已将那三生勘破的老衲,竟也把持不住,身陷各种灵异事件。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职场菜鸟,打杂达人,青蛙王子,折翼天使,苦逼角色纷至沓来,所谓生活如此多椒,diao爆泪飚没有药。今天,窗外大雨如注,上岛咖啡馆里音乐缭绕,在一派迷男熟女尽皆怀春的小资情调中我不禁要感谢春哥,没有让我在没有药且惊心动魄的日子里,不治身亡。
项目经理下周要陪老婆去泰国看人妖,接着去美国参加公司的内部会议。在我写的两篇论文陆续发表,搞到一个美国专利外加把某算法加速到5倍之后,他的脸色如花儿一般地绽放,从春天一直开到现在,越来越鲜艳,再也不说什么风凉话了。
去年3月末,在入职的前两天,正是圆明园桃花开出满园酣醉的时节,我千里奔袭回学校,去争取一位仅在离校前夜见过一面的姑娘。12月末,认识了小YY,今年3月,终于可以搂着她的肩一起来到圆明园,彼时桃花含苞待放而未放,约好下次去看樱花;一个月后,正是玉渊潭的樱花开出满树壮烈的时节,在园子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却只是一个无心的看花人。
去年十月,带着一堆疑惑和心结背包去了一趟香格里拉,想在道路上记忆,也在道路上忘记。云南的天气干脆利落,晴得响亮,雨得漂亮。至今怀念,在妩媚和剽悍均到极致的山川风物中,身披冲锋衣,脚踏登山鞋,和陌生人和各色骡马一起,卷起一路风尘的感觉。这种感觉达到极致的刹那,是在从上雨崩赶往下雨崩的路上,当“迷失天下”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的时候,我瞬间停下了脚步——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才气也最为霸气的客栈招牌。唯有执著,才至于迷;唯有天下,方致迷不识路。区区四字,天地之博大,行者之醉意,尽收眼底。
前两天F告诉我学校里的那位姑娘有男朋友了;小YY也最终只剩下YY。和老妈打电话,老妈说“我当年拒掉两三桌人,最后选了你爸这个懒鬼”,我说“报应了吧,你儿子不是懒鬼,但估计要被两三桌人拒掉”。说笑之余,也不禁黯然。《围城》里唐晓芙对方鸿渐说“方先生的过去太丰富了!我爱的人,我要能占据他的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之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我。”她说得对,过去太丰富的人,心里总有角落,是抗拒别人占据的;所以,很多时候,错过最好的年华,就是错过整个年华。去年写过一首诗,抄录于此,对一年来心里来去的情怀,是为祭奠,是为纪念:
走过樱花飞舞的街
在无意间系上心结
那偶然瞥见的眼波流转
一如夜星的明灭
盛夏的葱郁在晚风里摇曳
思念点点勾勒出她的发线
错过花开的时节
她的笑颜不在我的指间娇艳
满树的枫叶悄然羞红了脸
她给的片语只言点亮整个秋天
随阳光一道在叶儿间
颤动着的是青春的迷梦
梦里是花开的时节
这首诗,去年曾念给人听过,当时还解释没有写完,本意是写春夏秋冬四季的。今天看来,又何必非要写完。王小波说过“人光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要有,诗意的世界”——诗意的世界里,花开永不凋谢,诗意的世界里,不会有冬天。
时间又上溯到很多年前,很难想象我第一次约女孩子吃饭选的地点居然是狗肉馆,吃掉八十八块八毛钱还觉得这个数字怎么可以那么吉利。第二天,我就乘车远赴他乡上大学了。临行前,一个死党送了我一枚硬币,追着车送我,后来这个死党却再没有联系了。在大学里,我对满脸愁容的班主任老D说,我必须要转数学系,转不了我就退学重新高考,后来我转了,和那个女孩子,再没有联系了。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大吵一架之后,我独自到鲁迅公园神情恍惚地转了一个下午,从此和那突然间变得无比陌生的大舅,再没有联系了。第一次听许巍的歌,当蓝莲花的音乐响起,“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字字重击泪腺,在心头伴随而生的,也是“迷失天下”的感觉。
在路上,变换的可以是风景和伙伴,不变的却必须是心情和性情。还记得就在死党追车的那个晚上,我打开夜班车的车窗,迷离的夜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扑面而来。凝视着流动的,远山黛黑的轮廓,心里默念着——“班车前行的方向,山的那一边呀,就是童年时代的梦想!”到了科大,几度寒暑。西区严济慈像后面有几株紫叶李,在早春时节开放,灿若云霞,每到这时,我总在花下想,最美丽的生命,应该就是这样。
于是就这样,唱着歌,迷失在现实和诗意的,双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