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这一句古语道出了父母抚养我们的含辛茹苦以及身为人子的我们理应抱有的拳拳之心。然而翻遍历史文籍,翻遍自己一生的阅历,我们大都忽略了父母身后的另几位长辈──爷爷、奶奶、姥爷、姥婆。
我很小的时候,姥爷,姥婆就已经不在了。如今长大的我对姥爷几无印象,对于姥婆,脑海中只依稀留存着一幅暮色四合之时,姥婆抱我于门前的剪影。爷爷与奶奶,我小时与他们还很亲近,有很多温馨的记忆,但自上了初中以后,我们之间也疏远起来。在当时的我看来,亲人间的交情也便都是这样的平淡如水吧。后来爷爷卧病三年,最终在我高考之前的那年一个阴雨连绵的九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一身缟素,隔着那方恸哭的人墙,一直望着躺于棺椁之中爷爷那不再高大的身体。我未流下一滴眼泪,甚至突兀地想着:那么矮窄的空间怎容得下爷爷那般高大伟岸的人呢?隔着连天的雨幕,耳中充斥着巨大甚至说是“喧阗”的哭声,我的心只一颤一颤着,回忆也一颤一颤着。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好像才被这份不真实感勾引出来。当耳边隐约传来焚烧爷爷的锅炉声响,看着焚烧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人的烟静静升上秋日的天空,回忆之门轰然开启,我才逐渐湮没在儿时那些美好之中,心如抽丝的茧一样被疼痛层层累累地包裹着,不知日长。
当我假装麻木地备考,入学,企图用时间来掩饰这份思念时,这个暑假却又无情地撕裂了我那低劣的假面。回家还未有几天,传来了奶奶住院的消息,连远在宝鸡的姑姑都已赶来。尚不知事态严重与否的我随父母匆匆赶去医院探望。所幸只是摔跤造成的骨痛,不甚严重,但看着躺在病床上瘦小的奶奶那面上的瘦削,我的心又是一动,我这才想起爷爷去世的那段日子,沉浸在伤痛中的亲人们只是尽力准备着爷爷的后事,却忽略了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我不知爷爷的逝去对她造成了多大的打击,我也不了解身为教师的爷爷奶奶之间的故事。也许他们也是有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有着“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的约定。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可知,一切都已淹没在时间的莽莽苍苍之中。
此后几天,我又往返了医院几次,负责给奶奶送饭。但每次都待不了几分钟便匆匆起身。我无法忍受那病房的压抑,也承受不了奶奶那半浊的目光。也许这就是不孝吧,我自嘲地想着。或许这几年的疏远冲淡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每次面对爷爷奶奶,我都因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姿态而陷入尴尬的境地。只是不经意间瞥见那写满沧桑的皱纹,或是不经意间的一声低语,我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份维系着我们身心的亲情。
我曾拒绝怀想,只因我穿不透这时光。但如今,我坦然接受面对奶奶时这份不明不白的心情,并不刻意去改变它。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逃避,无论变得如何陌生,我们总是一家人,我们血脉仍相连。这份镌刻其中的思念,这份深厚而沉重的感情总在我体内汩汩流动,流过儿时你曾抱过我的老家门口,流过少时你离开我的那个秋日之晨,流过如今乃至将来我的脚下,哪怕孤身一人。
此刻,我蘸上思念,握紧回忆,试图让亲情自我的笔端淌下,来记述这份心情,原因无它,维以不永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