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女士的《我们仨》描写的是一个三口之家——钱钟书,杨绛,钱瑗。三个人,六十年的因缘离合。面对夫逝女亡的现实,她静思、追忆。文字中,没有掺杂让人悲痛欲绝的句子,也没有潜藏撕心裂肺的呐喊。相反的是,充满了温暖、质朴、细腻的叙述。让人感受到这一家子面对困苦时的平静;面对赞誉时的低调;面对风雨时的淡然;面对变迁时的相濡以沫。没有华美的辞藻——优美文静的文笔如潺潺流水,娓娓道来。书中文字皆从肺腑流出,行文用笔皆由深情牵系。主人公的深挚亲情,永恒恋情和爱书痴情以及淡泊名利的性情,化为萦绕人生的一条主旋律:从不刻意剖白,却营造出一种不违和的坚定的气场,无坚不摧,无人可破。
这本书,更像是一个老者在回忆一个带着苦涩的甜蜜故事。在杨绛眼中的钱钟书只是一个平凡人,有幸相携至老也已经不负此生。杨绛以女性的角度,细腻诉说这作为母亲、作为妻子的她,一生对丈夫、女儿的牵挂,时时处处流露着一位妻子对丈夫的关怀、一位母亲对晚辈的深情厚爱。他们一家三口同甘共苦,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的人生历程令人感慨良多。生于斯,长于斯,怎可能不成为一位儒士,不成为一个大家?三人历经坎坷与磨难,彼此宽慰,共同承担。
第一部很短,只有一页。寥寥数笔已定下了基调。一个小梦,让人有些伤感。第二部仍是梦。在这个万里长梦中,她游走奔忙,无奈地看着钱钟书和钱瑗离世。杨绛曾做过的梦正像是一个令人不忍再想,却一步步成真的剧本。梦中的难过、梦醒的失落,都化作了现实中的一点点微薄的祈盼:活着。疼痛于病人始终是种折磨,但他们坚持着,除了对生的渴望,更是对这世上留下的亲人的不舍与留恋:希望能够用忍下的痛酿成一杯人自醉。给家人更多的希望和勇气。哪怕最终还是痛苦。他们仍愿意再相伴的久一些。奈何,最终一家三口仍是生离死别。这彻骨的心疼,简直似一把尖锥:生生地扎着每个人的心,却令人感到无力抵抗,挣扎不得,也不忍去碰。杨绛几乎省去了所有关于生死的直观描述。尽管如此,依然能让人感到满腔的悲哀。
第三部附有很多张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照。中国知识分子家庭的真实写照,在这些照片中定格。二老相知相惜相携相持。杨绛用电推子,钱老用剪刀,两个人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对方。看到这里,我们不会再问什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静水流深的爱情并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一生的互相包容、相互体贴。这样的生活像是麦芽糖,含在嘴里,有淡淡的甜。他们不求名分,不求富贵,他们有的只是学术上的钻研和追求,有的只是感情上的坚贞和内敛,有的只是生活上的质朴纯真。生活的困苦,因为有书香的沁润而变得甜美快乐;家庭的苦难,因为由阅读的充实而保持和谐宁静。正因为徜徉于书海,造就了他们的博学多才和聪明睿智;修成了他们的淡泊名利和气韵自华;塑造了他们不忧不惧的仁者气概。醉心读书著述,而卓然挺立于世间,挥笔道德文章,深受世人的尊崇与爱戴。
他们是坐冷板凳的,研究的学问也是冷门。名声在外并非所求,知音知己实为所望。达观的智者甘坐冷板凳,深知名气之累,但求几个琴瑟相和的知音。
这本书不以博取读者的同情为由;不以触怀相知者的往事为准;不以撩动长者的情怀为本。用一种陈述的语调记叙抒情诗般的一生。用最浅白的文字诉说最深情的往事,用最含蓄的手法写出一世的悲欢离合。一家人相识相知相守相助的往事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酿成了深深地思念。
这本书最后的幸福回忆是最深的思念。它不是怀抱着失去的悲伤,而是感念上苍曾赐予的相聚,将这一段记忆珍藏在心里,并勇敢、快乐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