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同式的餐厅,呈不规则造型,一半暴露在山上,一半掩映在山内。亦中亦西,亦古亦今。餐桌上,大肚玻璃壶中盛满琥珀色的澄明液体,何方琼浆?呷一口,满口生香——我被告知,此乃小团山农庄自产的香草茶。
说起肥西小团山,自有一番来历,它原是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练兵之处。山与人一样,因为蕴含了别一样的历史,便附会了别一样的底蕴。只是,沧海桑田,曾经刀光剑影的练兵场,成为斑驳陆离的采石场。就在最近的短短几年,不毛之地又变身为郁郁苍苍、蝶舞花香的以香草为主题,集生态农业、观光农业、科普农业教育基地和有机农产品加工为一体的农庄。
活色生香——这么一个动人心魄的字眼,透着入世的热闹与喧哗。至于香草,则像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兀自伫立在灯火阑珊处的佳人;亦如皎洁月光下峻拔的山峰,沾得天庭幽辉几许;还似烟波浩渺处不绝于缕的船歌,如梦似幻。香草的历史,往往与激情、华贵、尊荣相联系;亦与阴谋、盗窃、血腥相羁绊。盖因香草广泛应用于食品、化妆品和医药工业中,它是饮品点心的点睛之笔,亦是厂商的独家秘笈。
百里香——希腊神话中的“海伦之泪”。海伦的倾国倾城引发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当海伦的情人帕里斯战死时,海伦流下了晶莹的泪珠,泪珠落地幻化成美丽的百里香。佳人与香草,双璧照影,令人销魂,勇士们誓死保卫海伦,也因此,百里香被赋予了勇气和活力的花语。
迷迭香——海上灯塔在熠熠闪光。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中迷航的水手可以凭借迷迭香的馥郁芬芳寻找陆地的位置。
芳香天竺葵——将柠檬香草的一段基因嫁接在天竺葵上,她就成为了能防蚊的香美人。棉山菊——具有麻醉功效,用其泡酒,饮者会产生幻觉。传言当年梵高画画前都要饮用这种酒。而梵高的画作,如今已是天价。
薰衣草——等待爱情。花语是如果你肯打开心来容纳他人,他人也会用心来容纳你。这一点,契合了心理学人际交往中的“黄金法则”。
香草文化,博大精深。跳出书本,在大自然中学习,寓教于乐,这是香草农庄献给孩子们的礼物,因此,香草农庄也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传统与现代,人与自然,似乎永远是对立统一的矛盾体。
小团山有两片观光农田,一片,形如八卦;另一片,状如曼陀铃,取一中一西之意。其中,芳香天竺葵与生菜、菜薹混合种植,无需农药,天竺葵自然抑制蚊虫。小团山香草农庄的庄主郭中一先生,其高祖父曾是刘铭传家的私塾老师。生命有着轮回的契机,神秘的渊源。一个多世纪后,台湾东吴大学的物理学教授郭中一,跨越海峡,返回故乡垦殖小团山。爱着中式对襟服装的郭中一将化肥和农药斥之为“科技暴力”、“直线思维”。他身体力行打造生态农业:比如利用金盏菊分泌的酚类物质杀死土壤里的线虫;再比如利用“大地的苹果”洋甘菊,增强周围其他植物的防疫能力和生长能力。夏日,遇有蚊蝇来扰,农庄不会喷洒杀虫药剂,而是种植万寿菊、薄荷驱虫赶蝇。即便野草如波斯婆婆纳,于庄稼而言,虽是病虫害的载体,但它同时也是祛风除湿,壮腰截疟的中药材。不用化肥就得用堆肥,但堆肥辛苦,需要发酵半年到一年,还要控制菌种。郭中一则倡导“用设计取代人力”,利用吸肥能力强大的康复利,把割下的叶子放入桶中,只消半个月,叶子就化成液体,可直接喷洒到土壤。为了提升土壤的肥力,庄园内还广泛种植绿豆,用以固氮。郭中一的理念是充分利用生态农庄自身的生物链,尽量减少人为的干预。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二十四番花信风。小团山不是迪斯尼乐园,有的,是清风和畅,朗日熠耀,香草清芬,青蔬碧洗;有的,是暗夜流星倏忽,嫩桑硤蝶翩跹;还有那远山夹塘波,鸣蛙戏游鱼,飞鸟穿瘠树,憨猪乐玉兔。小团山更是刺猬、黄鼬、雉鸡等野生动物的家园。一山清碧供君享——晴来眺远山,雨来聆蛙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山水无有不佳,唯在人为。从前的荒山包小团山,在创业者的手中,一派欣欣向荣。至于再造怎样的人文?郭中一套用孔子的话作解:“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该以怎样的姿态与其相处?是以君临天下的统治者自居,独霸一方,非要拼出个你胜我负;还是顺应自然法则,与万物和谐共处?面对并不完美的世界,出口在哪里?其实,生存之路有无数可渡的津口,有万千可行的阡陌。坦然地接纳不完美,往往就是自我救赎的开始——“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这是郭中一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