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12月,心底就泛起无边的企盼,每日盼邮递员早早到来。我在真真切切地盼,朝朝夕夕地,盼那花花绿绿、浓浓淡淡的贺年片。那一枚枚色彩缤纷的卡片,宛若一缕缕明媚的春光,暖暖地照着我。每一张贺年片都映着一张亲切的脸庞,都浸着一份浓烈的友情,都记载着一个曲曲折折的故事。
第一次收到贺年片是在读小学时。那是个动乱的年代,人们的脸都像是被风刮落的青杏,没有一点甜味儿。
一个雪花纷飞的下午,下了课,我们跑到操场上打雪仗。我兴致勃勃地攥好雪团,刚要扔出去却感觉有人拉了一下我的衣服,回头一看,是那个因为有个资本家爷爷而受我们冷落的女孩儿,她将一个纸包塞到我的手里:“你打开看看。”我把雪团扔到地上。打开那个纸包,是一张写着“新年快乐”的卡片,上面画着一个小女孩伸着双臂,一只脚站在冰上,另一只脚高高地抬起。头上戴一顶红红的帽子。署名梅子。她告诉我那是她的小名儿。她还指着贺年片上的女孩说:“你看她是不是要飞的样子,人要是也有翅膀,也能飞就好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忧伤。
岁月的波涛把我们这个班冲成了若干个小岛。梅子举家南迁。近日有消息传来,说是她嫁到国外去了,不知她现在还是不是渴望自由自在地飞翔。梅子走了,可那贺年卡的馨香和初次收到贺卡时的欣喜,多年来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去,它让我在每一个岁尾都痴迷地等待。
邮递员又来了,纷纷扬扬瑞雪般飘来的名信片落到案头。
霞寄来了大海的滔声,还有她那个永远温馨的小家,小家里浓浓淡淡的风景。
那个用桦树皮做成的贺年片是“山里人”,一杯浓烈的“老白干”。
“东营人”的祝福,带来了石油工人满身的豪气和巍巍井架上的不灭灯火。走近他们,我方知何为生活的底蕴。
那张用电脑打出来的肖像,是友人寄来的一个绵长的冬夜和心弦上首往日的歌。
天涯海角飞来满载绿意的问候,伴着那浓浓的椰子味儿,我分明读出了那红艳艳的文字,是在娓娓地诉说着一个老红军的生命历程。
来自日本的贺卡上附着一枚岚山红叶,我轻轻地将它放在唇边,那些定格在心底的往事又清晰地浮上心头。
我为朋友寄贺年片时,从不喜欢选用那种明晃晃地由投递员手落到任何手里的贺卡,总觉那上面的话是写给大家看的。我愿意把贺卡装在信封里寄给我的朋友,精心捧上我的一片爱意,那是一首专给朋友的心曲。
岁末,我细细地清点着,品味着,重温着一份份浓浓的友情。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渴盼,盼梅子的消息,盼梅子的贺年片。也许,因为那是第一次。